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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甫七古《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孔巢父（-784）：孔子三十七世孙。《旧唐书-孔巢父传》列传104：“巢父早勤文史，少时与韩准、裴政、李白、张叔明、陶沔（miǎn）隐于徂来山，时号'竹溪六逸’。永王璘起兵江淮，闻其贤，以从事辟之。巢父知其必败，侧身潜遁，由是知名。广德中，李季卿为江淮宣抚使，荐巢父，授左卫兵曹参军。”杜甫《杂述》写到孔巢父。据《杂述》提到的岑参和薛据在长安的履历以及本诗提到的李白游江东的履历，大致推断此诗约作于天宝十三载（754）。时杜甫已上《三大礼赋》，并得以“参列选序”。据本诗，孔巢父拟“谢病归游江东”。行前，京师好友蔡侯设宴为其饯行。席间杜甫吟诵此诗。【谢病：托病。《与顾章书》（梁-吴均）：“仆去月谢病，还觅薜萝。”】

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（杜甫）

巢父掉头不肯住，东将入海随烟雾。诗卷长留天地间，钓竿欲拂珊瑚树。

深山大泽龙蛇远，春寒野阴风景暮。蓬莱织女回云车，指点虚无是征路。

掉头：摇头。《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》（李白）：“世人闻此皆掉头，有如东风射马耳。”

烟雾：道观、佛寺或隐者所居常是烟雾缭绕处。《登庐山》（南朝宋-鲍照）：“方跻羽人途，永与烟雾并。”《题终南山白鹤观》（唐-张乔）：“仙境日月外，帝乡烟雾中。”

钓竿：《庄子-外物》：“任公子为大钩巨缁（zī），五十犗（jiè）以为饵，蹲乎会稽，投竿东海，旦旦而钓，期年不得鱼。已而，大鱼食之，牵巨钩，陷没而下，鹜扬而奋鬐（qí），白波如山，海水震荡。”

珊瑚树：珊瑚虫分泌的石灰质骨骼聚结而成，状如树枝。《西都赋》（汉-班固）：“珊瑚碧树，周阿而生。”《述异记》（梁-任昉）：“珊瑚树碧色，生海底，一株十枝。”

龙蛇：《左传》襄公二十一年：“深山大泽，实生龙蛇”。（不寻常环境造就不寻常人物。）。《汉书-扬雄传上》：“以为君子得时则大行，不得时则龙蛇。一曲一直，一伸一屈。”（君子应能屈能伸。）

野阴：《赠薛播州》（隋-杨素）：“野阴冒丛灌，幽气含兰芷。悲哉暮秋别，春草复萋矣。”

蓬莱：东海仙山之一。《十洲记》（汉-东方朔）：“蓬丘，蓬莱山是也。对东海之东北岸，周回五千里。”《史记-封禅书》：“自威、宣、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、方丈、瀛洲，此三神山者，其傅在勃海中。”

织女：《太平御览》卷8：“《博物志》曰：旧说天河与海通。近世有居海者，年年八月有浮槎来，甚大，往反不失期。此人乃多赍粮，乘槎去。忽忽不觉昼夜，奄至一处，有城郭居舍。望室中多见织妇。见一丈夫牵牛渚次饮之。牵牛人惊问此人何由至此，此人即问为何处。答曰：'君可诣蜀郡访严君平，则知之。’此人还问严君平，君平曰：'此织女支机石也。某年某日有客星犯斗牛。即此人到天河也。”

虚无：指“道”的本体。道体虚无，故能包容万物；性合于道，故有而若无，实而若虚。《庄子-刻意》：“夫恬惔寂寞，虚无无为，此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质也。”《淮南子-俶真训》：“是故虚无者道之舍，平易者道之素。”

大意：巢父摇头不肯在长安留住，要去江东海边陪伴烟雾。你的诗卷将永留天地间，你到海中垂钓碰触海底珊瑚。像龙蛇隐于遥远的深山大泽，初春天寒荒野阴沉风景若暮。仙山上的织女驾着云车飞回，为您在虚无之中指点征路。

自是君身有仙骨，世人那得知其故。惜君只欲苦死留，富贵何如草头露。

蔡侯静者意有余，清夜置酒临前除。罢琴惆怅月照席，几岁寄我空中书。

南寻禹穴见李白，道甫问信今何如。

仙骨：成仙的资质；喻超凡拔俗的气质。《太平广记》卷5引葛洪《神仙传》：“子有仙骨，又聪明，得此便成。”《卧闻嵩山钟》（唐-宋之问）：“倚岩顾我笑，谓我有仙骨。”

苦死留：拼命留。（唐口语）。《伦开府席上赋……》（唐-卢纶）：“不敢苦相留，明知不自由。”《送韩梓秀才》（宋-陆游）：“共谈平生旧，只欲苦死留。”

草头露：草头的露水。喻极易消失。《史记-商君列传》：“君之危若朝露。”《劝凡夫》（唐敦煌曲子）：“正南午。正南午。人命犹如草头露。”

侯：尊称。《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》（杜甫）：“李侯有佳句，往往似阴铿。《壮游》（杜甫）“苏侯据鞍喜，忽如携葛强。”

静者：恬静者；多指隐士、僧侣和道徒。《吕氏春秋-审分》：“得道者必静，静者无知。”《宿终南翠微寺》（唐-孟浩然）：“遂造幽人室，始知静者妙。”

清夜：清静之夜。《长门赋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悬明月以自照兮，徂清夜于洞房。”《于谯作》（魏-曹丕）：“清夜延贵客，明烛发高光。”

前除：庭前阶除。《薛记室收……》（唐-王绩）：“曳裾出门迎，握手登前除。”

空中书：泛指仙人寄来的信。《高僧传》：“有商人海行于孤洲上，见一沙门，求寄书与史宗。置书于船中，同侣欲看书，书著船不脱，及至白土埭，书飞起就宗。宗接而将去。”

禹穴：夏禹葬地。在会稽山。《史记-太史公自序》：“二十而南游江、淮，上会稽，探禹穴。”

大意：孔君本身有仙骨，谁能明白你归隐故。因为爱君俺苦相留啊，您说富贵不过是草尖露！（《江上吟》（李白）：“功名富贵若长在，汉水亦应西北流。”）蔡侯这位静者意未尽，清凉之夜摆酒饯行在庭前阶除。酒阑琴罢失意惆怅孤月照席，不知何年才能从天上寄我书。如果向南到了会稽山，见到李白请代我问他“今何如”。

诗意串述：此诗共18句。首4句写巢父辞别长安去江东遁世求仙。“烟雾”是云雾缭绕的道观或仙境。“拂珊瑚”是海上仙岛垂钓。云里雾里虚无缥缈。次4句写想象情景。或如龙蛇回到深山大泽，春寒料峭，荒野阴沉，风景若暮。或有仙山织女驾云车归来，在虚无的仙境为你指路。再4句写巢父到江东遁世修道之由。巢父你本有成仙姿（有点像是说李白），世人那知你游江东之故。俺因“惜君”才苦苦相留，您说富贵不过是草头露。末6句写蔡侯置酒饯行。清夜朗月，依依惜别。临别赋诗，表达两层意思：一是预祝您修道路上一路顺风，盼您来信。二是见到李白问好。全诗涉及三个人，一是仙风道骨的巢父。一是“静者”蔡侯。还有就是李白。李白也是仙风道骨。所以说此诗既是写给孔巢父的也是写给李白的。全诗结构严密，意蕴悠长。

写到这儿，很想知道孔巢父游江东的结果。史载：安史之乱中，永王璘起兵江淮，闻其贤，以从事辟之。巢父知其必败，侧身潜遁。（比李白聪明）。广德中，李季卿为江淮宣抚使，荐巢父，授左卫兵曹参军。（出山。）建中初，泾原节度留后孟皞，表巢父试秘书少监，兼御史中丞、行军司马。寻拜汾州刺史，入为谏议大夫，出为潭州刺史、湖南观察使。（官大。）因其足智多谋，善于辞令，破贼有方，深得朝廷器重，被称为“知君名宦”。（功成名就。）。兴元元年（784），李怀光拥兵河中，朝廷复以巢父兼御史大夫，充宣慰使，再度深入虎穴劝降。不幸为李怀光部下杀害。孔巢父并未得道成仙，最终还是回到仕途且终于仕途。他为唐王朝有不灭的贡献，青史留名。但就个人而言，他说的“富贵何如草头露”还是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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